大学精讲19:八目-诚意正心3

正心的第二个层面讲的是做事情要专注,不能心不在焉,心不在焉之后你会“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食而不知其味”。你连吃都吃不出滋味来,显然,如果做事情不能专注,最后你人生的幸福指数都下降了,再好的东西到你的嘴里都没吃出香来。所以有人发愿,说人生的最大愿望是吃的香、睡得着。这个人生愿望好像挺俗,甚至是有一点搞笑,但是你仔细琢磨一下会发现,能实现不容易啊!想要吃的香、睡得着,实际上也要修正心。

曾子是从反面论述的,说的是如果做不到正心,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。你不把心专注的放在事情上,你听都听不明白,看都看不明白,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没听明白,怎么可能应对正确。这是曾子从反面去论述的。

禅宗的很多公案是从正面论述的。举个例子,小和尚问老和尚,什么是禅?老和尚告诉他,吃饭时吃饭,睡觉时睡觉。什么意思?吃饭的时候你就想着吃饭,睡觉的时候你就想着睡觉,这就是专注。做什么事情你就专注于什么事情,不要吃饭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工作,结果就是“食而不知其味”;睡觉的时候还想着单位那些事儿,那就要失眠了。禅宗讲的修行实际就是专注。

还有一个类似的故事,小和尚问老和尚什么叫禅?他参不明白。老和尚说:“你端茶来我喝了,你端饭来我吃了,这就是禅。”实际上他讲的就是一个专注。禅宗高僧们讲的道理,和《大学》说的正心其实是一样的,就是你做事情要一心一意。

做事情专注,这就是活在当下。工作的时候,脑子里就想着工作,心专注于手头儿的工作,不要一边工作一边想,还有两个小时下班,下班之后我去哪里玩,或是找谁喝酒、打麻将,这心就乱了,工作肯定做不好,弄不好还会出错。吃饭的时候脑子里就不要想其他事情,就是吃饭,尝尝这个菜怎么样?那个菜怎么样?这才能提高幸福指数,这顿饭吃得非常香,吃出滋味来了。玩的时候就好好玩,不要和朋友一起去唱歌,人家都唱得很高兴,你坐在那里还在考虑着明天的工作,结果是工作也没想明白,玩也没玩好。如果工作真的放不下,你今天晚上就先别出来唱歌,专注地工作,等明天把工作完成了,再好好唱一晚上,这样不好吗?

专注不仅可以提高幸福指数,还能够提高效率、提升品质。关于效率,很简单,专注地读书,和你心里一边想着其他的事情一边读书,速度能一样吗?关于品质,专注之后,一切都会不一样,就拿泡茶来说,茶还是这个茶,水还是这个水,你泡得时候专注不专注,味道就不一样,泡出来的茶品质不一样。俗话说,世间事最怕认真二字,说的就是专注,只要专注,世间无难事。

怎么去修正心呢?修正心,首先是修控制情绪。对我们心态影响最明显,在生活中最常出现的情绪是怒,所以儒家非常强调克制自己的怒气。儒家讲止怒,也有人叫制怒,就是控制怒气、止住怒气。止怒、制怒是修正心的重要环节。

在我看来,不管是面临恐惧、面临好乐、面临怒气等等,怎么修?归根结底一句话,就是自己劝自己,提醒自己。就是一句话:“此时正是修行时。”比如说,发生交通事故,对方胡搅蛮缠、无理取闹,使你的心里渐渐地生出怒气,这时候就应该提醒自己,“此时正是修行时”啊,这才是对自己修行的考验呢,能经受住考验,才说明你的修行进步了,否则就是你没修到位啊,我就试试我能不能不和他生气!想办法劝解自己,化解掉怒气,这就是修行。儒家是要在世俗里取得成功,所以儒家的修行也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体现。

其次是修专注。想做事专注,最好的办法是一心不二,一件事做完再做另一件事,按部就班一件一件往下做,不要几件事一齐做、齐头并进,那就无法专注了。曾国藩给自己规定的修行十二日课中,有一项是“读书不二”,就是一本书没有读完之前,不开始看另一本书,实际这是他修专注的方法。

从这个角度你会理解,儒家的正心,不仅是一种修养方法,也是处理问题的方法,或者说,作为大人物、作为领导者,你应该怎样处理问题、解决问题。

说点儿题外话,我个人觉得,儒家的正心,和佛教禅宗的修行是有相通之处的。学者们都承认,宋明理学受禅宗影响、受佛教影响,但可能我们忽视了另一个方面,佛教在传入中国之后,也曾受到儒学的深刻影响。这是我要强调的。

宋明理学家讲“明明德”,我们说是受到佛教明心见性思想的影响,但是,最早将佛经翻译成汉语的时候,是将梵文的什么字译成了“心”、什么字译成了“性”呢?《大学》有“正心”,《中庸》讲“率性”,心和性可都是儒家的概念啊,佛经翻译的时候为什么要译为心、译为性,而没有译成别的概念,我认为,这就是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受儒学影响的具体体现。可以说,佛教与儒家长期地相互交融,最后的结果是,我们也说不清楚倒底是谁影响谁多一些。

所谓中国式佛教,即汉传佛教,是有一些出自儒家思想影响的东西的。所以,《大学》讲的正心,为什么和禅宗有相通之处呢?我觉得,不能说《大学》受佛教影响,因为《大学》成书的时候佛教还没有进入中国。可能是恰恰相反,这是佛教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一个体现。

佛教进入中国后发生了巨大变化,它那种追求成佛、追求涅槃的愿景越来越淡化了,怎么在今世过得洒脱这一点越来越凸显了。汉传佛教的愿景都变了,和印度佛教差异很大,就是受中国人这种入世精神影响的结果。中国人从汉代开始,就受到儒学的深刻影响,儒学是官方意识形态,中国人是强调入世的,不强调出世。印度佛教完全是出世的,和中国文化差异比较大,所以,为了和中国文化对接,佛教在传入中国之后发生着巨大的变化,入世性越来越强,最后,中国的佛教变成了解决现实生活问题的法门,所谓的人间佛教,而不大考虑怎么成佛了。

隋代的王通开始提出三教合一的理念,我觉得是非常有道理的。儒、释、道三家,最开始是完全独立的思想体系,但是在流传的过程中,彼此相互影响,相似性越来越大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这个王通在古代是非常有名的,《三字经》里提到“五子”,就是五位古代著名学者,“五子者,有荀杨,文中子,及老庄”,荀是荀子,杨是汉朝的杨雄,老是老子,庄是庄子,文中子就是这个王通。

影响正心的因素,除了情绪之外,还有一点曾子没有明说,就是欲,欲望、利益。实际上,欲望是产生情绪的根源。你为什么生气?因为你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,或者是他人的所作所为损害了你的利益。你为什么高兴?因为你的欲望得到了满足,你的利益得到了保证。总体来讲,情、欲是两个影响我们天生美德的最主要因素,这是通过曾子的解释我们感悟到的。所以,正心还要寡欲,这也是“礼义廉耻”中的廉。

将廉理解为廉洁是片面的,那就成为官员的操守,与百姓、普通人无关了。我们每一个人,在修身的过程中,在物质方面的追求不过分,就是廉。

正心就要寡欲,“欲不可纵”,不可以放纵自己的欲望。儒家认为,欲望是与生俱来的,是无法完全消除的,因此儒家不是讲灭欲,而是讲寡欲,就是减少欲望、降低欲望,将对物质生活的需要控制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。这也是儒家和佛、道不一样的地方。

这里我还想简单地说一点,曾子讲“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”,紧接着却是“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”,前面说的是正心,后面一句从“不得其正”来看,说的也是正心,可是后面一句的主语却是“身”,而不是心。我们仔细揣摩,曾子的意思应该是“身有所忿懥”,则心“不得其正”,愤怒来自“身”,就是我们的肉体,而不是来自“心”,也就是说,心与肉体不是一回事,但是,源自肉身的愤怒却可以影响到心。那么我们想一想,这个受身体影响却又不是身体的“心”又是什么?

从这个角度理解,情、欲皆出自肉体,一切私欲皆与我们的肉体有关,而与“心”无关;“心”与我们先天的善良本性有关,仁、义、礼、智这些先天的美好素质都是在我们的“心”里,而与我们的肉身无关。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?如果从这个角度理解,什么是“正心”呢?恐怕已经包涵超出肉体层面的内容了吧。由于按这个思路讨论下去过于抽象,实际意义也不大,我们就不展开了。

放纵欲望就会导致心为物役。无限追求大房子,耗尽毕生的心血精力就是为了换更大的房子,房子成为你思考问题的出发点,你的心就被房子奴役了,你的一切都围绕着房子转,最后反观自己的一生发现,你不是为自己活着,而是为房子活着,这就是典型的房奴了。我认为,贷款买房不是真正的房奴,贷款买房如果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,这不是房奴,放纵自己的欲望导致心被房子奴役了,心得不到解脱了,这才是真正的房奴。

寡欲,就是把对物质的需求限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。如果放纵欲望,对物质的追求无度,你的心就完全被这些物质的东西所奴役,你先天的美好素质就会受到欲望的蒙蔽,“明德”就被压制了。

要从格物致知入手,了解自己的真正需求,才能做到寡欲,才能把你不需要的东西放到视野之外。这东西确实便宜,但是我没用,你就不买了,在别人眼里你就是寡欲的。实际上,这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的生活质量,甚至可能会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,这是寡欲的真正作用。

《论语》中记载了很多孔子的生活习惯。孔子对于生活的基本需求是非常讲究的,“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”。吃是人最基本的需求之一,所以从儒家的角度来说,没必要把这个需求降低,但在吃的方面,奢侈、浪费、排场、豪华就是纵欲了。每顿饭不消费八万块钱我就心里难受,那就不是为了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,而是追求奢侈和排场了。你如果喜欢龙虾、鲍鱼,那你就吃,没有问题,只要不浪费就好。但如果你并不喜欢吃,下饭店也一定点这道菜,觉得不点不够排场,那就是奢侈,不应该了。

现在很多大学教授买车,我们学校里有一个和我关系很好的教授就不买,我问他为什么不买,他说不知道有什么用。他家就住学校外面,从他家步行到教室10分钟,他平常又不喜欢出门,车对于他来说真的没什么用,所以他不买。这就是格物,想明白了,我们需要学习的是这一点。不要追求自己不需要的,这就是寡欲。

为什么很多人在追求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?因为攀比心。大家都买车了,我不能比人家差啊,所以我也得买,就不考虑自己需不需要了。实际上,每个人都希望获得大家的尊重,都怕被他人看不起,这才是攀比心产生的根源。但问题是,一定要靠物质方面胜过别人而获得大家的尊重吗?这是唯一的方法吗?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思考,你在物质方面胜过他人,就一定会得到大家的尊重吗?不是有那么一句讽刺人的话吗,说某某人穷的就剩下钱了。什么意思?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能使他得到大家尊敬的素质,为了让大家高看他一眼,除了拿钱砸,没有别的办法。

说起来我都觉得悲哀,近几年好像中国人在国外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尊重,各大奢侈品店都有会汉语的店员了,可是,那是真正的尊重吗?不过是中国的土豪们用钱砸出来的诌媚。

如果你理解了,靠钱、靠物质的东西换不来真正的尊重,你就会发现,在物质方面与人攀比,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,不过是增加自己的心理负担、降低自己的幸福指数,而又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。去掉攀比心,自然就容易寡欲了。去掉攀比心,你在物质方面就会从需不需要出发了,对物质的态度就会理性起来,外在的物质的东西就控制不了你了,你的心就从欲望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了。

寡欲,还有另一方面的内涵,就是不要什么都想把握住。人生的事情,越想把握就越把握不住的,凡事看得淡一些,反而可能把握住了。今天从早到晚有八个应酬,张总岳母去世了,早上要去送葬,中午李总请客,晚上王总儿子结婚,你都想去,想让张总、李总、王总都领你的情,都说你好,最后的结果是把自己弄得很忙、很累还不说,到哪里都要赶场子和人家说抱歉,你是场场不拉的都赶到了,可是这边道歉要早走,那边又得抱歉晚到,你是这种表现,仔细想想,人家真的领你的情吗?你真的把握住了吗?想想别人对你是什么印象?就来点个卯,就急着走,我家就缺你那点礼金吗?都想把握住、都不想得罪,结果就是都把握不住。别把自己看的那么重要,不一定都得去,你只有这么多的时间精力,把握住几个最重要的就可以了。

有人会问,我应该把握住哪个呢?格物啊,了解自己、了解他人、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,把这些想明白,根据关系远近,你自然就知道哪个必须去,哪家可以不去了。

大家总在忙,忙在哪儿?多欲。什么都想抓住。但是,你把你每天忙的事情列个表,自己斟酌斟酌,看看哪些事情你可以不去做,然后就会发现,竟然不必做的事情居多。

《格言联譬》上有段话,说的非常好:

人之心胸,多欲则窄,寡欲则宽;人之心境,多欲则忙,寡欲则闲;人之心术,多欲则险,寡欲则平;人之心事,多欲则忧,寡欲则乐;人之心气,多欲则馁,寡欲则刚。

怎样能使自己心胸宽、心境闲、心术平、心事乐、心气刚?一句话,寡欲。

正心,就是要排除情和欲对心的干扰,对我们先天的美好素质的最大遮蔽就是情和欲,如果能够控制好情和欲,先天的美好素质就能重放光明,这就是“明明德”了。

老子说: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。”学习要追求每天增加,每天都学到新的知识,但是修道呢,要追求每天减少。减少什么?就是减少遮蔽你先天美好本性的东西。

禅宗神秀有一首著名的偈:

身似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。

时时勤拂拭,勿令惹尘埃。

我们都知道,神秀的这首偈被六祖慧能的另一首偈比下去了,所以五祖传法给六祖慧能。慧能的偈是:

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

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

从禅宗的角度来看,从佛教的角度来看,慧能的偈比神秀的境界高。但是,王阳明评价,慧能的偈虽然好,但是从修行的角度说,却使人没有下手处。都“无一物”了,那我们还怎么修行。王阳明更欣赏神秀的偈,因为更符合儒家对修正心的理解。

神秀的偈将心比喻为镜子,修行就是时时擦拭心这面镜子,不要让它上面落满尘埃。镜子是明亮的,好比我们先天的美好本性,就是“明德”;尘埃会使镜子失去本来的光明,好比是我们后天的习染,情、欲等遮蔽我们美好本性的东西。一旦镜子上落满灰尘,镜子就什么也照不出来了,从镜子里看什么都看不清楚了,就像我们的先天智慧受到蒙蔽之后,我们看问题就看不清楚、看不明白了。通过修行,擦去镜子上的尘埃,去掉对我们先天智慧的蒙蔽,就像镜子重放光明、照什么都清清楚楚一样,我们先天的智慧被唤醒,我们无论看什么问题都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了。这就是“明明德”啊!

从上面的两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到,佛教、道家的思想中,都包涵着修正心的内容。可以说,正心的修养不是儒家独有的,是儒、释、道三家相通的。可见其重要。

王阳明之所以欣赏神秀的偈,是因为这首偈还与修心的另一方面有关,就是专注。修心,就要使我们的心像镜子一样。镜子的特点是,谁来照镜子的时候,镜子中就有谁,照的人走了,镜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。正因如此,镜子才能把它面对的每个人都照得清清楚楚。如果张三来照一下,镜子里有张三,张三照完了走了,镜子里还有张三,李四再来照时,镜子里边就是张三和李四的重影了,这样照几个人之后,镜子就反映不出它面对的人的真实相貌了。

将心比喻为镜子,所以我们应该像镜子一样,心里面只装着当下你面对的人和事,这就是专注,这样你看人看事才能看得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如果每件事情过去之后,都在你的心里面留下它的影子,最后,你的心就因为存在着种种重影,再面对人和事的时候,就看不清楚、看不明白了。

佛家讲的放下,意义就在这里,事情过去之后,就不要再让它干扰我们的心。佛教里另有一个与此相关的比喻,雁过无痕,当天上有大雁飞过的时候,天空中有着大雁的身影,当大雁飞过之后呢,天上还有大雁的影子吗?天空中什么都没有了吧,就是天空。佛家讲活在当下,也是不要让已经过去的事和还没有发生的事影响我们当下的这颗心。都是为了保持心这面镜子的空明,这样才能清楚地照见。

儒家的修正心也是要追求这种效果。《格言联譬》上说:“过去事,丢得一节是一节;现在事,了得一节是一节;未来事,省得一节是一节。”意思是一样。修正心,就是专注于“现在事”,你需要处理的事,对这些事,不要讲喜不喜欢,只是问应不应该,如果这件事应该去做,那不论喜不喜欢,就是专心去做,追求一个字,“了”,就是完成、成就。对于过去的事呢,也是一个字“丢”,就是抛开、扔掉,不再去想,因为你再怎么去想也是既成事实了。对于未来的事是“省”,就是减少,能不想的尽量不去想,事情毕竟还没有成为现实,等事情发生时再考虑也来得及,如果脑子里总是在想着这样的事情,就是杞人忧天。有一句流行歌词我非常喜欢:“明日的酒杯莫要再装着昨天的伤悲”。

我们的先天智慧为什么受到蒙蔽了?我们心这面镜子为什么不再明亮了?因为我们让心承载了过去、现在、未来太多太多的事情,这些事情以及相关的情和欲重叠在一起,心这面镜子已经一片模糊,无论再面对什么,也照不清楚了,所以我们面对事情的时候,心就想不明白了。带着这样一颗心,你怎么可能认识自我、认识他人,认识到人性、人类社会的本质呢?儒家修身的第一步,格物,也就做不到了。

想要格物致知,先要正心,修正心要追求物来则应、事过不留。

就像佛教讲的放下,但不是把人生的追求放下,而是把过去放下。有这样的心,看问题才能客观、正确。如果你心里还重叠着十几个前女友,抱着这样的心态看妻子,还能对妻子有客观、正确的评价吗?不可能吧,那日子还能过明白吗?

你和妻子吵架的时候,心里面想的全是对方的缺点吧?这就是心不正了。修正心,就是再生气的时候也要提醒自己,她不是有很多好的方面吗?否则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?每天给自己一个硬性的任务,发现妻子身上的一个优点。既然离不了,凑合过吧,凑合也是过,为什么不能调整一下心态,愉快的过呢?

正心是非常重要的,因为正心才能安心,俗话说的好,心安理得,你的心安了,你才能认识到真理。一旦情绪上来了,心不安、不定了,为七情六欲所左右了,你看问题就不准确了,在这种情况下做任何决策都是错误的。

心正之后,还有一项好处,你是否心安就成为判断事情对错的一项标准。当这件事拿不定主意,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,就想想这样处理你能不能心安。如果心不安,恐怕这事处理的就有问题。这时就要想着诚意,不要欺骗自己啊,不要去找各种理由试图说服自己,使自己心安,而是应该对这件事情本身进行反思,发现心不安的根源,这样才能使你避免误入歧途和陷入困境。

孔子曾用这一标准启发他的学生宰我。宰我认为,儒家提倡的“三年之丧”时间太长了,为去世的父母守孝一年就已经足够了。孔子没有与宰我辩论,而是问他:“食夫稻,衣夫锦,于汝安乎?”宰我回答说:“安。”孔子说:“汝安则为之。”孔子的意思是,如果你这样做感觉心安,你就这样做吧。显然,在孔子那里,心是否安,是判断对错的一项标准。

但是,要想把心是否安作为判断对错的标准,前提条件是你的心得正,要先修正心。如果你心不正,那这个判断的标准就是错的了。

修正心,还可以使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对未来的感知。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,为什么人对未来的感知还不如动物呢?地震之前,老鼠都成群结队地搬家了,老鼠这种低级动物都有对未来的感知,作为万物之灵的人为什么反而没有?

按儒家的看法,实际人先天是具有对未来的感知能力的。孟子认为,仁义礼智都是人先天具有的素质,这个智、智慧,就含有对未来的感知。只不过我们这种先天的能力被后天的习染给蒙蔽了。是什么蒙蔽了我们先天具有的智慧和对未来的感知能力?主要是三个方面。第一个方面,我们通过理性的教育把先天的这种感知能力压制下去了;第二个就是心不正,心为物役,心被七情六欲所干扰;第三点是没有做到诚,我们自己欺骗自己,不愿意相信对未来的不好的感知,抱有幻想。是这三个方面蒙蔽了我们先天具有的对未来的感知能力。通过修心,去掉后天的蒙蔽,唤醒先天的智慧,我们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对未来的感知。

当然,这种看法已经有一点神秘主义的色彩了,我们就不多说了。

总结一下,结合古人的说法,我们可以把正心分为三步:第一步正心,第二步安心,第三步不动心。这可以称之为正心三部曲。

第一步是正心,核心在“欲不可纵”,要注意廉,要寡欲。善恶、是非是人的天生本性,人不明白善恶、是非,是由于后天的蒙蔽。降低欲望,先天的是非观、善恶观自然就体现出来了。那个家伙为什么认为嫖是正确的生活方式?就是想要放纵自己的欲望嘛!所以,只要能够对于欲望加以适当的控制,是非、善恶之心自然浮现,对事情的认识和判断自然是对的。这一步相对容易做到。

第二步安心就难了,让心安下来,要在生活当中点点滴滴地去练。每天要面对无数的事物,当你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,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,保持心境的喜乐平和,坚持一段时间之后,习惯成自然,就能做到安心了。当然,这个很难,初步见效三个月,小成一年;真正做到安心,没有人生大的变故心能安,至少要三年。但要持之以恒地修,不能一曝十寒。通过修炼达到心安,让自己的心随时处于喜乐平和的状态,对所有事物自然能正确的把握和决策。

第三步是做到不动心。心不为外在诱惑所动。孟子说他四十岁的时候就能做到不动心了。我觉得,孟子说的不动心,就是孔子说的不惑。不惑就是不迷惑,不被外在的东西迷惑,不动心就是不受外在的东西迷惑。孔子四十而不惑,孟子四十不动心,这说明四十是人生的关键点,大圣人都是四十以后不惑的。

不动心才能不上当,上当受骗基本都是因为心动。股票涨了,心动了,砸进去了,套牢了。

不动心不是没有追求,是在正心、安心的状态下作出决策。安心的关键在于不违心、不亏心、问心无愧。首先不要违背你的心,就是《中庸》上说的“率性之谓道”,就是“毋自欺也”。人生的一切都是内心真实冲动的外在表现,不违背自己真心的愿望。不违心是对得起自己,不亏心是对得起别人。

与朋友同事交往的时候不要亏心。做到不违心、不亏心,才能有后面的问心无愧。所以才有那句名言:“岂能尽如人意?但求无愧我心。”人生一辈子哪能让所有人对你都满意?那是做不到的!但我追求的是无愧我心。不管你对我满不满意,我和你交往以来,所做的一切,我都问心无愧。

用当下的话来总结,人生怎样才能做到无愧我心?第一句话是,不要让爱你的人伤心。这个人恨我恨的咬牙切齿我还管他?但是,别让爱你的人伤心。儒家为什么强调孝?最爱你的人就是你的父母,所以不要让父母伤心。第二句,不要让信任你的人失望。

正心还容易被傲慢干扰,怎么打消傲慢?修敬。

在生活中怎么能保持“敬慎不败”?做到敬、做到慎,就能使我们的人生立于不败之地。孔子教我们一种方法:“出门如见大宾。”相当简单、直白,每当你走出家门的时候,你就像要去会见最重要的宾客那样,拿出那种状态和心态来,这是儒家修敬的方法。

大家想象一下,如果国家领导人接见你,你会是什么状态?八点半接见,你不可能八点才起来吧,怎么也要梳洗打扮一下吧,着装也不可能像我上课这么随便吧,见面怎么对话,都说些什么等等,都得好好想想吧。如果你每天只要从家里走出来,就保持这样的状态,你就做到了敬,就能“敬慎不败”。

说容易也容易、说难也难啊,一天两天做到容易,持之以恒难啊!儒家的修行方式都是这样,很简单易行,但难在持久。实际上,坚持养成习惯的过程是最难的,养成习惯之后,习惯成自然了,就不难了。

大家可以想象一下,如果你在公司,每天都能拿出受国家领导人接见的那种状态,去处理每一件事情,接待每一个客户,你的生意还会失败吗?儒家这种入世的修行,都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里,就按照孔子说的“出门如见大宾”这六个字去做,就能达到“敬慎不败”。

这种方法针对每一个人,不只针对老板,也针对员工。想一想,如果一位员工每天都拿出受国家领导人接见的状态来工作,结果会如何?我猜,他很快就不再是员工了!

孔子说“出门如见大宾”,后面还有一句,叫“使民如承大祭”。后面这六个字是针对老板们的了,教你怎么去管理公司。祭祀在古代是很重要的事情,环节很多、很复杂,今天没有国家祭祀这个事了,我们做一个不是很恰当的类比,比方说,奥运会开幕式的总指挥是你,把这么一个重大的仪式交给你负责,你需要拿出一种什么样的状态?一个领导者,如果能够一直拿出这样的状态来领导你的团队,就肯定能做到敬慎不败。

关于正心,王阳明也有过更为深邃的理解。《传习录》一书记载着王阳明对其弟子萧惠的一番谈话:

汝今终日向外驰求,为名、为利,这都是为躯壳外面的物事。汝若为着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,要非礼勿视、听、言、动时,岂是汝之耳、目、口、鼻、四肢自能勿视、听、言、动?须由汝心。这视、听、言、动皆是汝心。……所谓汝心,亦不专是那一团血肉。若是那一团血肉,如今已死的人,那一团血肉还在,缘何不能视、听、言、动?所谓汝心,却是那能视、听、言、动的,这个便是性,便是天理。有这个性,才能生这性之生理,便谓之仁。这性之生理,发在目便会视,发在耳便会听,发在口便会言,发在四肢便会动,都只是那天理发生,以其主宰一身,故谓之心。这心之本体,原只是个天理,原无非礼。这个便是汝之真己,这个真己是躯壳的主宰。若无真己,便无躯壳。真是有之即生,无之即死。

王阳明说的很清楚,心不是指“那一团血肉”,不是指心脏,而是指那个使我们能够看、能够听、能够说、能够行动的东西,王阳明说这就是“性”、就是“天理”,实际从他对心的描述来看,很像我们当下的另一个概念,灵魂。如果我们把王阳明说的心理解为灵魂,那么,《大学》的正心,应该理解为端正我们的灵魂,修正我们的灵魂,提升我们的灵魂。如果按王阳明说的,认为心就是性,就是老天赋予人的本性,那么,正心应该理解为摆正我们的先天本性,给予我们的本性应有的位置。但是,按照这个思路分析下去,就演变为复杂的哲学思辨了,我不想把这个问题弄得那么复杂,所以,关于正心,咱们就说这么多吧。

什么是心?我们就理解为思想、想法和心态吧,正心,就是端正你的思想、想法和心态。

正心,端正你的思想;诚意,使你的出发点真诚无伪。你的出发点能够真诚无伪,你才有可能达到正心,你的思想才是端正的,如果你的出发点就偏了,正心就绝对做不到。但反过来,只有端正了你的想法,你才有可能完全的做到诚意。如果你的想法里面还有邪念恶念,也不可能完全做到诚意。

对于诚意与格物致知的关系,王阳明还有另一种说法,就是诚意正心应该放在格物致知的前面,如果没有诚意正心,去格物,最后容易变成小人,所谓“小人穷斯滥矣”,那就下流了。堂堂正正的做人,才是真正的格物致知。

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王阳明认为古本《大学》内容的次序没有错,就是应该把对诚意正心的解释放在格物致知前面,这样才能突出诚的重要性。而朱熹却不这么认为,朱熹是按《大学》经文部分讲八目的次序来排下面传的次序的,经文讲八目时,格物致知是在诚意正心的前面,所以朱熹认为古本《大学》的行文存在错乱,应该重新排一下。

我这里是按朱熹《四书集注》本的《大学》的行文次序来讲的,但书后附古本《大学》,大家可以参考、对照,看看两种版本的区别是在哪里。

诚意、正心是相辅相承的,就像格物、致知是相辅相承的一样。不格物做不到致知。你如果不能对人性有充分了解,就不可能真正了解人类社会。但反过来,你如果不能真正了解人类社会,你对人性的把握恐怕也是有问题的,是虚无缥缈的。

格物、致知是有逻辑关系的,诚意、正心也是一样。出发点如果不能做到诚,不能无伪,那么要端正思想也很难。但是,你如果不能真正的端正思想,想做到诚意也很难。

所以我认为,八目的前四目,具体的分可以分成四个,要笼统的说就是两个,格物致知是一个,诚意正心是一个。如果细分,格物与致知、诚意与正心都有细微的区别;如果粗略地认识,诚意和正心差不多,格物和致知也差不多。

笼统地说,这四目是修行上的两大步。第一大步,从了解人性、分析人性入手,最后要达到对人类社会有真正的了解。第二大步,从端正自己的意念、出发点入手,最后要使自己的想法全部都是正确的,使自己的做事态度专注,使自己的想法走向正确而真实。这两大步结合到一起,就是八目的第五目,修身。这也就是儒家的修行方式。

能做到前四目,你的修身就已经相当有成效了。后面三目,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就差不多能实现了。格物致知是基础,你能对人性和人类社会都有深刻的把握和了解,你再有正确的出发点,有正确的想法,正确的想法结合上你对人类社会的深刻理解和把握,再去实践,那你做事还能有偏差吗?基本上就会走向成功了。

格物致知是基础,诚意正心是态度,以这个知识基础、知识储备,加上这个态度,把这两个结合起来去做事、去入世,就能走向成功。实际这就是儒家讲的修身。儒家的修身能使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走向成功,其原理就在这儿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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